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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2页）

车子开出古镇一百多公里后就不能再开上路了，面前的小路有窄又陡，斜斜地直深入山里望不见尽头。盛朗唯将车子交给陈进，和同行帮忙的三个年轻人抬着担架徒步前行。

上山的路，其实走在后面的人是最累的，盛朗唯主动挑了个后面的位置，打头的年轻人喊了个号子，几个男人应和一声，在茂密的树木糙叶间健步穿行。

喻尘默默跟在他们后面有些吃惊，当地人爬山路是爬惯了的，可他竟然能毫不吃力地跟上他们的步子。只是走了一个钟头后，他看起来像是很热，脱了皮夹克转身扔给她，大冬天的只穿一件t恤衫依旧大汗淋漓。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汗浸透了卡其色t恤的背部，一一走过他留下的脚印，忽然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曾经那些数不清的日出和日落，她像个小尾巴一样静静跟在阿答身后，满心知足地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这条山路她只要一直跟着他走下去，就能一起走到永远。只是故事的最后，按照穆圣的指引，白马驮着文秀又回到中原，那里却再没有那个像古高昌人般俊朗的少年。

她出了神，于是不小心踩到一块滚石，&ldo;哎呦&rdo;一声。

盛朗唯立刻停下来回头看她：&ldo;怎么了？&rdo;

他脸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额头上一串串滑下来，头发也全湿透了，看得她有点心疼。喻尘摆摆手，握着旁边的一棵竹子坐到地上：&ldo;我不行了，咱们歇一会再走吧。&rdo;

几个男人互相对视，放下了担架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

&ldo;这么冷的天你也敢随地坐。&rdo;盛朗唯走过来握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用脚勾起自己的皮衣划拉到她屁股下面的位置：&ldo;行了，坐吧。&rdo;

另外三个年轻汉子慡直地笑起来，其中一个起哄说：&ldo;妹子，你唱支山歌呀，你男人听了肯定跑得比狮子还快。&rdo;

自己的小心思被看出来了，喻尘有点难为情：&ldo;我哪会唱，又没人教过我。&rdo;

盛朗唯笑着摸摸她的头，眼里满满的毫不掩饰的宠溺：&ldo;没事，你不会唱我也能跑得比狮子还快。&rdo;

&ldo;我昨天还教过你和阿答唱这首歌，是不是又忘啦？&rdo;

阿答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大概镇定剂的药效过去了，听着他们聊天忽然拽了拽喻尘的胳膊，嘴里哼着模糊不清的歌。

喻尘听着久远的调子，有些恍惚地跟着阿答妈哼起来，唱了几句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ldo;我真不会唱歌。&rdo;

几个汉子又笑着起哄：&ldo;咱们这的姑娘哪有不会唱山歌的嘞。&rdo;

喻尘沉默着没出声。

盛朗唯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里捏了捏，转头同另外几个男人打趣：&ldo;她唱歌可好听了，就是人太害羞。&rdo;

汉子们笑着附和：&ldo;原来是只唱给情郎听。&rdo;

几个年轻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也便不觉得山路特别难熬，只是阿答妈醒过来以后，任务变得更加困难。阿答妈非常坚定地把盛朗唯当做了自己儿子，遇到特别崎岖的、抬着担架上不去的山路，她敏感戒备地不让其他任何人碰，就只有盛朗唯背着她时才显得十分安静温顺。

喻尘跟在后面托着阿答妈妈的腿，只能尽可能地帮他减轻些重量。同行的一个年轻人悄悄冲她竖起大拇指：&ldo;你男人，真是这个。&rdo;

徒步了四个多钟头才终于到了目的地，这座被人遗忘的村落和从前几乎毫无改变，时间在这里就像停止了一样。其实近些年来掀起了一股古镇热，那些自然原貌保护得相对完好的村落小镇成了背包客的热门目的地，再痴迷点的甚至会专门挖掘被人忽略的偏僻地带。只是即便如此，这座在高山上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也从来无人问津。

这里不是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并不毗邻当年井盐出川的古运河，也没有背包客们热衷的鹅卵石小道和石板路，甚至土地长不出任何能代表地方特色的农作物。

蜀道难，通向这里的山路便更难上数倍。

喻尘沿着村子里的土路慢慢地走，努力辨认当年和外婆住的那间房子。一个背着箢篼的老婆婆弯着背走过来，见着他们一行人有些害怕，绕得远远的，一边绕着路走又一边频频回过头张望，然后忽然停下了，在远处问：&ldo;是谁家的回来啦？&rdo;

喻尘在这边喊：&ldo;是阿答妈回来了。&rdo;

老婆婆迟疑了下，背着箢篼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走到盛朗唯身边看着他背上病怏怏的女人。老人干瘪得像枯树叶一样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一路领着他们往村子里走，在一间破破旧旧的平顶屋子前停下来。

喻尘下意识地一步步走过去，手指抚上破败不堪的木门和已经剥落了墙皮的土墙，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地鞭炮的红纸屑和贴满墙壁的红宣纸，然而此刻这房子已经一点也看不出从前的样子。

老人灰色的眼珠空洞而湿润，颤巍巍的手紧紧抓着她的：&ldo;我们以为你们家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屋子也就没打理，你别见怪。&rdo;

喻尘安抚地看着老人摇摇头：&ldo;我们自己收拾收拾就好了。&rdo;

老人又转身去看盛朗唯，上下打量：&ldo;阿答这孩子变样了，我都认不出了。&rdo;

她为难地看向他。盛朗唯笑呵呵地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竟然听懂了这的方言，俯下身把脸凑过去问：&ldo;奶奶，你看我，是不是变帅了？&rdo;

喻尘忍不住附在老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老人再次上下打量他，比刚刚还要仔细，然后在她手背上拍了拍：&ldo;这娃娃好的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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