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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绝望的普罗米修斯（第2页）

然而，当他走出神殿，踏入云海之际，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旁??是赫尔墨斯。

“老朋友，”赫尔墨斯低声笑道，“你真的听懂了吗？”

普罗米修斯皱眉：“什么意思？”

“陛下说‘不要强迫’，可你心里，还是想着怎么让他们听话吧？”赫尔墨斯眨了眨眼，“别忘了，你可是‘先知先觉’之神。你以为你在服从，其实你一直在试图操控。”

“我没有！”

“那你为何还在袖中藏着那卷羊皮卷轴？上面写着的，不就是你准备偷偷传给人类的《十诫》副本吗？”

普罗米修斯猛地一颤，下意识摸向衣袖??果然，那份尚未公开的律法文书仍在。

他脸色发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信使之神，”赫尔墨斯耸肩，“我知道很多事。包括……你其实并不完全相信陛下那套‘自由意志’的说法。你觉得人类太弱，经不起诱惑，所以必须被管束。”

普罗米修斯沉默良久，终是叹道：“你说得对……我不信任他们。我看着他们从无知到觉醒，从依赖到独立。我怕他们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可那才是人生啊。”赫尔墨斯轻声道，“连我们众神，也曾犯过错。宙斯囚禁父亲克洛诺斯，波塞冬掀起滔天巨浪毁灭城邦，阿佛洛狄忒背叛丈夫，阿瑞斯挑起战争……谁没有欲望？谁不曾迷失？可正因为有过失，我们才更懂得何为神圣。”

他拍拍普罗米修斯的肩：“放手吧。让他们去犯错，去痛哭，去悔恨，再去原谅，再去前行。那样的人类，才会真正值得被神庇护。”

说完，赫尔墨斯化作一阵疾风，消散于云端。

普罗米修斯独自伫立风中，手中紧握那卷羊皮，指尖微微颤抖。

最终，他缓缓将其展开，在云层之上点燃了火焰。

火光映照着他沧桑的面容，也照亮了那一行行工整的字迹。随着烈焰吞噬纸面，那些曾被他视为救赎之道的律条，逐一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也许……我真的错了。”他喃喃自语。

当他重返人间，已是春回大地。

他没有再召集人群宣讲律法，也没有设立祭坛要求崇拜。他只是坐在山丘之上，看着孩童嬉戏，听着老人讲述往事，闻着泥土与花香交织的气息。

一位少年走上前来，问：“您曾教我们如何取火，如何耕种，如何避兽。现在，请问您，我们该如何对待神？”

普罗米修斯望着远方升起的朝阳，微笑道：“就像你对待母亲一样。不必每日叩首，不必时刻献祭。只要你记得她的养育之恩，在她需要时归来，在她孤独时陪伴，在她受伤时守护??这就够了。”

少年不解：“可如果我不这样做呢？神会惩罚我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普罗米修斯轻声道，“但你会惩罚你自己。当你夜深人静，想起自己忘恩负义、冷漠无情时，那份愧疚，便是神的审判。”

少年若有所思地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普罗米修斯不再强行引导人类。他只是默默观察，偶尔指点迷津。有人建起庙宇，他点头称赞；有人焚香祷告，他不予干涉；也有人嘲笑神明，宣称无所畏惧，他也只是淡然一笑。

渐渐地，人间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的部落开始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以歌舞娱神；有的城邦则建立起哲学学派，探讨神与自然的关系；更有流浪诗人传唱着关于神与人的故事，或庄严，或诙谐，或悲壮，或温情。

而在某个偏远村庄，一个病重的老妇人在临终前握住孙子的手，轻声说：“孩子，我不怕死。因为我知道，这一生我没有亏欠谁，也没有辜负神赐予我的时光。若有来世，我还愿做人，还愿在这片土地上行走。”

那一刻，远在山巅的普罗米修斯忽然感到心头一暖。

他抬头望向奥林匹斯的方向，仿佛看见宙斯正站在云端，对他微笑。

“原来……这才是答案。”他低声说道。

人类不需要被强迫尊敬神。

他们只需要活得真实、活得善良、活得有尊严。

当他们在爱中学会感恩，在失去中懂得珍惜，在苦难中依然保持希望??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在敬神了。

而这样的敬意，比任何律法都更加纯粹，比任何祭品都更加珍贵。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

普罗米修斯站起身，迎着春风迈步前行。

他知道，未来的路仍会有争斗、背叛、贪婪与疯狂。

但他也相信，只要还有人在黑暗中点燃灯火，还有人在绝望中选择善良，还有人在死亡面前说出“此生无憾”??那么，人类，就永远值得被神注视，被神铭记，被神……爱着。

而这，或许才是宙斯真正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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