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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回来的小公子（第3页）

稂心头一震。

他又走到另一间屋外，透过窗缝望去，项羽正对着墙上一幅地图凝视良久。那图绘的是江东地形，山川河流标注清晰，尤其乌江渡口处，用朱砂重重圈出。

“你在想什么？”稂忍不住推门而入。

项羽回头，眼中精光闪动：“我在想，若有一日天下有变，何处可起兵，何处可据守，何处可退。”

稂沉默良久，终是低声道：“你不怕我说出去？”

“你会吗？”项羽反问。

稂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早已身陷其中。他曾以为只是护送一位老人安享晚年，却不料卷入了一场无声的战争??不是刀兵相见，而是文化存续之战，是记忆与遗忘之争，是未来归属之搏。

数日后，太学举行春祭大典。依秦制，每年春季需祭祀历代先贤，包括孔子、商鞅、管仲等人。今年特允各国学者增设本国先贤牌位，楚地供奉屈原。

典礼当日，咸阳宫外广场设坛，香烟缭绕。桓楚作为楚学代表，负责宣读祭文。

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竹简，朗声诵道：

“维秦二十六年春，楚裔桓楚谨以清酌庶羞，致祭于三闾大夫屈子之灵前??

子生于丹阳，仕于郢都，忠而被谤，信而见疑。然子不改其志，临汨罗而赋《离骚》，怀沙赴水，魂归沧浪……

今我楚人虽散于四方，然血脉未绝，言语犹存。愿子之精神，如星火不灭，照我后人前行之路！”

全场肃然。

唯有项羽站在人群最后，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泛起血丝。

祭礼结束后，稂找到桓楚，低声质问：“你说‘魂归沧浪’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提‘星火不灭’？那是煽动！”

桓楚平静地看着他：“我没有煽动任何人。我只是说了事实。星火若本不存在，再多的语言也无法点燃它；若本就存在，哪怕一句诗也能让它燎原。”

稂无言以对。

当晚，一场春雨悄然而至。雨水冲刷着咸阳城古老的砖石，也洗去了白日的喧嚣。

稂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幕中的街道。忽然，他看见一个身影匆匆走过??是谭露，怀里抱着一捆竹简，冒雨奔向太学藏书阁。

他追上去，拉住她：“这么晚了去哪里？”

谭露回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我去烧掉一些东西。”

“什么？”

“我写的那些楚地文献。”她苦笑，“有人警告我，若再私自记录楚地秘史，将以‘妖言惑众’论罪。”

稂震惊：“谁警告你？”

她摇头：“不必知道是谁。但我明白，有些记忆，不能留在纸上。”

稂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你打算怎么办？”

谭露望着雨夜深处，轻声道：“记在心里。传给下一代。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楚就没有真正灭亡。”

雨越下越大。

稂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他忽然明白，这场所谓的“悠闲生活”，从来就不曾真正悠闲过。每一个微笑背后，都有隐忍；每一次讲述，都是抵抗；每一段回忆，都是誓约。

而在这一切之上，新帝的政令仍在继续推行??扫盲、质子学童、统一文字、修筑驰道……帝国的齿轮滚滚向前，无情碾压一切旧日痕迹。

但他也知道，只要人心不死，火种就不会熄灭。

就像此刻，雨水中，那一盏未熄的灯，仍在远方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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