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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将老丞相近况告知之后,就带着公子衡离开了。
衡坐在马车上,而陈平亲自给公子赶着车。
从三川郡离开,再顺着汜水南下,便到了颍川郡。
以前在贺兰山戍边,衡对边军以及秦军的规制已十分熟...
夜雨如注,敲打着咸阳宫檐下的铜铃,发出清冷而断续的声响。嬴政独坐于章台宫东厢,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竹简,乃是扶苏少年时所作《农政十二策》。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仿佛与旧日时光对坐长谈。窗外雷声滚滚,似天地也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低吼。
此时,靳思冒雨入宫,蓑衣未解,靴底带水,在殿前青砖上留下一串湿痕。内侍欲阻,嬴政却抬手制止:“让他进来。”
“陛下。”靳思躬身行礼,声音沉稳,“齐地密信已验,笔迹出自原齐相田荣之子田横,联络网遍及琅琊、即墨、莒城三地。更令人忧心的是,河西传来急报??韩信部将李敢截获一支商队,车内藏有兵甲三百具、弩机五十副,皆刻‘楚制’铭文。”
嬴政缓缓放下竹简,目光如刀:“果然,不只是复国,是要动兵。”
“正是。”靳思上前一步,“臣已命韩信抽调三千轻骑南下,沿渭水布防;另遣萧何亲往陇西,以放粮为名,暗中清查各地仓储虚实,防止叛军趁乱劫仓。此外,公子衡已在潼关召集旧属子弟百余人,习武讲经,日夜不辍。”
嬴政微微颔首,忽而问道:“你可曾告诉他真相?”
“尚未。”靳思低头,“臣只说其父志在安民,望其承继遗志。若过早言及阴谋构陷,恐少年心性难抑悲愤,反被敌所乘。”
“做得对。”嬴政轻叹,“扶苏一生忍辱负重,便是为了不让仇恨延续。如今这局棋,不是靠杀戮能赢的,而是要让天下人看清??谁才是真正为民者。”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少府监赵高踉跄奔入,面色惨白:“陛下!不好了!临淄方向飞鸽传书,泰山脚下已有百姓焚香设坛,传言‘扶苏魂归东方,七月十五降神显灵’!更有巫祝披发跣足,称见赤虹贯日,乃天命更易之兆!”
嬴政冷笑:“荒诞不经,竟也有人信?”
“信者甚众。”靳思接道,“齐鲁之地本就崇鬼神,加之连年灾异,人心浮动。今又逢大雪之后麦苗枯死,百姓困苦,极易受煽动。若任其发展,哪怕无兵卒响应,单是民心离散,亦足以动摇社稷根基。”
嬴政起身踱步,良久方停。“当年父皇焚书坑儒,非因憎恨百家,实因惧此等妖言惑众。然今日不同……我们不能靠压制来平息流言,否则只会让人觉得朝廷心虚。”
“臣有一计。”靳思忽然开口,“不如顺势而为。”
“哦?”嬴政转身,“你说清楚。”
“七月十五乃中元节,古有祭祖通幽之俗。我可令太史令择吉日,由陛下亲赴骊山陵园,举行‘追思先太子大典’,并昭告天下:扶苏仁德昭昭,配享宗庙,永受祭祀。同时,命各地县令组织乡老共读《渭北渠书》,宣讲其治水安民之功。如此一来,民间所谓‘冤魂夜哭’之说自然不攻自破??既是正祀之神,岂会化作怨鬼?”
嬴政眼中微光闪动:“你是想借礼仪重塑记忆?”
“正是。”靳思拱手,“治国之道,不在堵而在导。与其让谣言占据人心,不如用真实事迹填满百姓耳目。况且,此举还可彰显陛下孝悌之情,打破‘弑兄夺位’之谤。”
嬴政沉默片刻,终点头:“准奏。即日起筹备大典,所需费用从少府支取,不得扰民分毫。另,命王离率五千精锐屯驻泰山周边,名为护驾,实则监视动静。若有聚众举火者,当场擒拿,但不得滥杀。”
“诺。”
三日后,诏书传遍天下:皇帝将以天子礼追祭故太子扶苏,七月十五日于骊山行园亲自主祭,并开放频阳公府旧宅供万民瞻仰。消息传出,关中百姓纷纷扶老携幼前往咸阳,沿途设香案焚纸钱,哀思如潮。
与此同时,靳思秘密派遣秦廷旧谍三十人,混入齐地流民之中,携带伪造文书,散布“田氏欲借扶苏之名谋私利”之语。又命工匠连夜雕版印刷《扶苏政绩录》,以低价售予各地书肆。书中详述其开渠引水、减免赋税、宽待刑徒诸事,字字恳切,感人至深。
七月十日,一名自称“扶苏旧仆”的老者出现在临淄街头,手持竹杖,声泪俱下讲述当年太子如何亲自为病卒挑药、寒冬夜巡堤坝直至冻伤双脚。围观者无不垂泣。数日后,又有十余名“故吏”现身,联名上书齐郡守,请求禁止妄称扶苏显灵之举,谓:“吾主生前最厌巫蛊,今若以此污其清名,九泉之下必不得安。”
舆论之势,悄然逆转。
十四日夜,嬴政率百官出咸阳,车驾绵延十里。沿途百姓夹道跪迎,高呼“圣君仁孝”。抵达骊山时,天降细雨,雾气弥漫。频阳公府早已修缮一新,门前立起高台,悬挂白幡素旗,中央供奉扶苏画像,眉目温润,一如生前。
次日清晨,鼓乐齐鸣,嬴政着素服登台,亲手点燃三炷香,朗声宣读祭文:
“维始皇帝三十七年夏,朕兄扶苏,薨于频阳。呜呼哀哉!尔为人子,忠而不谄;为人臣,直而不倨;为人夫,情深义重;为人父,教子以德。尔在渭北,兴水利,劝农桑,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尔虽去矣,遗爱犹存。今朕代天行祭,非仅为骨肉之情,更为昭示天下:凡有益于民者,纵死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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