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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的话总算是提醒了方氏,把儿子搁在这儿至少能把压命的事儿拖到男人回来,她把儿子搁在荷花姥娘的怀里,面色微微有些不得劲儿地说,“娘,那就让您受累了。”
回家的路上,李氏和刘氏躲在一旁咬耳朵,荷花不用听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弄点儿新意出来,翻来覆去就是说什么命硬之类的话。若不是如今刚受了方氏娘家的恩惠,而且方二哥这会儿正在外面驾车,她俩怕是已经发作起来。
方氏干脆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靠在车厢内搂着孩子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方二哥也知道杨氏着急,而且这回是白天赶路,比上回快了许多,午饭过出发,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齐家村。
村里的人已经全都回到家里,看起来似乎生活什么的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杨氏对方二哥感激再三,又打家里拿了一篮子鸡蛋定要他带回家去。
“婶子,您赶紧回家看看我叔咋样了吧!”方二哥帮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以后道,“这鸡蛋什么的我就不拿了,等颠到家还指不定剩下几个,我得赶紧回了,不然又要摸黑赶路。”
杨氏客气地等方二哥上车走了,才赶忙跑回屋里看老祝头,见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地靠在炕上,左腿上缠着白布,一时也瞧不出伤得轻重。老祝头还犟得要命,问了许久才算是弄清楚来龙去脉,本以为是地龙翻身时候伤的,谁知竟然是晚上去摸牌回来太晚,一脚踩空掉进沟里,才将腿摔得受了伤。
“你说你还能再不争气点儿吗?”杨氏气得数落道,“亲家知道你受伤还让我给你带了一条肋巴骨说给你补身子,这要是传回去给亲家知道,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老祝头自知理亏,坐在炕上也不吭声,方氏赶紧上前圆场道:“娘,赶路您也累了,先进屋收拾收拾歇会儿,爹的腿去看郎中没,伤得厉害不?”
荷花从一开始就对老祝头有种发自心里的恐惧,喜欢喝酒抬手就打人,跟她当年寄养过的一家男主人几乎一模一样,好在老祝头还算是对杨氏的话有些听得入耳,对几个媳妇也还过得去。
这会儿见方氏过去,她咬咬嘴唇,也走过去扯着方氏的衣襟,看看老祝头的腿道:“爷的腿疼不,荷花给爷呼呼好不好,荷花每次伤了娘都给我呼呼,呼过就不疼了。”
老祝头本来板着脸,听荷花这么一说,难得地露出些似笑非笑的尴尬神色,刚要开口说话,在地下站着的刘氏把芍药往前狠命地一推,嘴里骂道:“你个没眼色的小兔崽子,没瞧见你爷腿伤了?你不会去耍嘴皮子,也不会去给倒倒尿壶?”
芍药被推得站不稳,直接扑到了炕上,正压在老祝头受伤的腿上,荷花眼尖手快地把方氏拉到一旁,老祝头的巴掌就朝芍药劈头盖脸地扇了下去,把芍药打得嚎啕大哭。
刘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就开始哭嚎,荷花赶紧抓着方氏往外跑道:“娘,咱给爷请郎中去。”
母女二人出了屋子,还能听见里头刘氏母女的哭声此起彼伏,中间还夹杂着老祝头的骂声和杨氏的劝解声。
老祝头的腿果然是没瞧过郎中,自个儿胡乱用布裹巴上,血痂和棉布都黏在一起,刚才被芍药撞裂了伤口,这会儿更是血肉模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理好伤口,重新敷药包扎,又开了几副汤药,方氏从杨氏那儿拿了钱去抓药,回来就赶紧架火用药吊子熬药。
刘氏吃了个亏,自个儿关在屋里说身子不舒坦,晚饭也是让老三端回屋吃的,饭桌上老祝头刺儿了老三几句,把老三气得撂筷子说吃饱了,转身就找杨氏讨了些钱出去找人摸牌。
方氏在家稍微收拾一下,又四下检查房子没有开裂漏风,赶紧架火烧炕,给几个小的喂饱,又烧了一大锅水都给擦洗干净,一个个塞进被窝里,这才得空消停下来,心里就忍不住惦记祝永鑫,不知道在城里有没有住处,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
地龙翻身在村子里引起的反响并不强烈,只有两户人家的老房子年久失修,震开了两条裂缝,里正也招呼着村里青壮劳力去给修补妥当,至于朝廷的赈灾还是什么,都跟这偏远的小村子无关,偶然听从外头回来的人说几嘴,大家也都当个茶余饭后闲磕牙的谈资罢了,等这点儿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再也引不起任何人的唏嘘的时候,终于进入了大家盼望已久的腊月。
北方的年都是从腊月过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所以一进了腊月,家家户户不管穷富就都开始忙活起来,最先开始的就是扫房。
荷花也像模像样地用个小方巾,把还不太长的头发全都包进去,抱着笤帚跟在方氏身前身后地忙活。方氏生性就喜欢干净,家里孩子的衣裳虽然也免不了布丁,却都是洗得干干净净,屋里平时就经常收拾擦洗,也没什么卫生死角,加上几个孩子帮忙,一天的功夫就收拾得利利索索。
虽说进了腊月就是年,但是饭桌上的吃食却没什么改善,依旧是粗剌剌地蜀黍面饽饽、还有又干又噎人的荞麦饼子,还有自家做的酱豆和腌的芥菜疙瘩。
荷花对酱豆向来敬而远之,那种发酵过散发着臭味的豆子,她虽然已经很不挑食了,但还是接受不了那个味道,每每吃饭都要把酱豆挪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看着博宁一口一口吃得正香,就不禁皱皱鼻子,把屁股下的小板凳挪得离他远点儿,博宁却非要凑过来,还夹着酱豆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怨念地啃着饽饽,尽量屏住呼吸不去闻那酱豆的气味,在心里不住地念叨,我吃的是面包、是蛋糕,试图能够催眠自己。
方氏只吃了一个饼子就撩了筷子,哄着栓子喝糊糊然后说:“明个儿我爷奶那边帮着扫房,茉莉跟我过去帮忙,荷花你在家看着栓子,博宁也别满处去野了,快过年了家家都忙,你也在家消停几天。”
博宁闻言总算是稳当了下来,默默地吃了几口饽饽忽然问:“娘,都快过年了爹咋还不回来?”
方氏闻言就是一愣,手里的勺子一歪,糊糊洒了栓子一脸,她赶紧擦去栓子脸上的糊糊,拍着哄了几下才道:“等年根儿下你爹就回来了。”
等全家连屋子带院子都收拾干净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六的下午,老祝头腿伤没好还在炕上歪着,杨氏这几日心里一直惦记着杀年猪的事儿,算计着杀猪菜要备哪些,又惦记着两个去城里的儿子,才三四天就瞧着脸盘儿似乎消瘦了一圈。
方氏和梅子不敢明着劝,怕本来没什么事儿反而被勾起来,只能总去陪她说话,或者她帮忙照顾孩子,免得她胡思乱想。
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十八章 祝永鑫回家
荷花趁着家里都忙,自个儿偷着跑去江边钓鱼,还没走到地方就被齐锦棠堵了个正着儿,皱着眉头嘟囔道:“怎么干啥都能碰见你,你不用在家念书吗?小心你爹打你手板子……”
齐锦棠其实一直在家背书,但是起来活动的时候无意瞧见荷花往这边走,就忙换了衣裳溜出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只好给自己找借口道:“我自是在家背书的,可瞧见你往这边来,怕你又去江边有危险,这才出来瞧瞧的。”
“……”荷花被他瞧破了企图,骨碌着眼睛想了片刻,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撒娇道:“锦棠哥,那你陪我去钓鱼,就不怕有危险了。”
她今个儿好不容易得了空跑出来,打算要多钓些鱼送给张娘子,方氏吃了通草炖猪蹄之后,似乎还真是多了些奶水,以往每天只能喂两次,如今夜里还能多喂一回,所以她想好生谢谢张娘子,如今能拉上齐锦棠倒是更好,这样若是家里人问起来,就说是跟他学的,爹娘也肯定不会当真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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