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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炜的脸上是陆源从未见过的慌乱神色，他的嘴张了又闭，想解释什么，最终在陆源把食指抵住鼻尖后放弃。他颓然地松开手，垂在身旁。

“我应该说得够清楚了。我知道你是个混蛋，但是之前对你干的这些事视若无睹的我自己同样也是，”陆源说，“那么，到此为止吧。不追究已经是我最后的情分了。”

“小源，就为了他？”贺炜的音调骤然拉高。他知道陆源喜欢程现，但是他从未想过陆源竟会为了那家伙和自己翻脸，“就为了他你要和我绝交吗？你忘了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所以我把他杀了。”陆源眼睛不眨地直视着他，缓慢地问，“你也要我把你杀了吗？”

贺炜不寒而栗。他知道，陆源这话是认真的。

他不自觉开始认真打量着这个面前认识多年的人。

陆源比他小半岁，长相也显乖，心里没什么坏心眼，而他恶根性明显，喜欢伤害和侵略。这样的人同他大相径庭，按理说两人也不该要好的。只是不知不觉间，他也习惯把自己肮脏卑劣的一面藏住，给陆源当一个坏心眼但是很靠谱的朋友。

贺炜原本以为这样就足够，只是当他看到陆源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聚焦在他家里那个下人的孩子上时，心里嫉妒的酸水便逐渐越涨越高，在看到陆源表白被拒买醉发疯似的哭的时候，他心里嫉妒的都要发疯了。

然而眼前这个人，瞳仁还是自己熟悉的琥珀色，只是里头暗沉沉的，贺炜第一次难以猜透他的心情。

陆源失踪的这些日子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贺炜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起来。要是让陆源知道程现还没有死，自己还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不知为何，丝毫不怀疑陆源能毫不犹豫地做到他说出口的话。

“小源……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你就要为了一个把你家给毁掉的混蛋，就和我绝交吗？“贺炜的话里有自己都未觉察的颤抖。

“我没有想自杀。”陆源又盯着他慌乱的眼眸，忽然开口，转移话题。

“嗯？”

“我没有想自杀，只是成宿成宿地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他。你说得对，他把我毁了，哪怕他死了，可是我还是摆脱不了他。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我会疯掉，所以我喝酒，可是那只是让我的头更加痛了。所以我吃了安眠药，想着总算能睡一觉了。”

陆源顿住数秒，语气带上细微的哭腔，“可是梦里还是他。”

“……”

那是个好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回到了少年时代，和程现一起上课，吃饭，偷偷地约会，在灯光覆盖不到的角落里接吻。

安眠药的药效减弱，他想起来了，程现从未喜欢过他。

他在剧烈的头痛中回忆梦境，然后想起来，梦中的视角都是第三人称的视角，都是旁窥者的视角。

然而如今，他连偷窥都做不到了，那个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而自己也什么都不剩了。

要是梦能再长一点就好了。陆源这么想，右手摸索着床头柜，把药瓶里剩下的胶囊就着纯净水尽吞入腹。

陆源看着贺炜不可置信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要是还能回到过去，他能做任何事情。

但是再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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