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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周秀才急得团团转。怀庆道：“周叔，你们先走吧。孩子经不起折腾，赶路只会加重病情，我们得等炤炤好了才能动身。”实在是孩子不好养活，乡下很多孩子都站不住，随便一场风寒都能要了孩子的命。他们两口子不敢冒险带着病弱的炤炤赶路。

周秀才自己独自带大儿子，自然深知养孩子的艰难。他皱眉摇头：“不可，我们一同上路，怎能抛下你们先走。就等炤炤好了再走。”

天冷，晚上能把人冻得受不住，再说炤炤还病着，自然不能在外面过夜。为了省钱，他们在小镇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水生娘在客栈里，透过窗户呆愣愣地望着北方远处灰蒙蒙的天。路旁光秃秃的树枝上，偶尔有几片没落尽的黄叶，随着寒风卷起的雪花飘飘荡荡，就像她们母子似的寻不到归处。雪地里露出来的枯黄草茎被雪打得软趴趴地垂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听到儿子的读书声，她没有出声。

儿子现在越发努力了。她早上起来，儿子卯时就已经点了灯在背书。每天下午，周秀才还主动抽出一个时辰给他授课。晚上，儿子练字总要练到亥时末（大概晚上十一点）才停笔。她曾偷听到周秀才夸儿子字越发有筋骨了。儿子握笔的指节处，已经磨出了一层茧子。

水生见娘在窗边站了半天，怕她冻着，起身握住娘的手，这才发现娘手上的冻疮裂口被寒风吹得更大了。他低头默了默，抬头道：“娘，你别担心，我都十六了。儿子是大人了，能想法子养您。”

水生娘温声道：“我又没老，哪就需要你养我了？你只管读书，这机会难得。明德镇的童生教你一年都得三两呢。”她没法告诉儿子，自己偷偷问过客栈老板是否需要雇人打扫。因为口音，老板听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老板告诉她小店自己人忙活就够了，哪有钱雇人。她也想出去帮人浆洗，只是不知道大家啥时候动身，也就没出去找。

小桃现在也是每天读书、背书、练字。不过周秀才改在午饭后给她讲半个时辰，毕竟她不考科举，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练字。

三丫知道她男人对读书兴趣不大，也不能强逼。等孩子睡着了，她就每天拉着怀庆一起写几个字，想着多练练就不会忘了。

到了正月十二，周秀才打听到一个消息：听说下邽的灾民闹了动乱，把府城周边两个镇都抢光了。不知怎么的，灾民中传开了一个说法——有人想去辽东，说是到了那里能分地，只交三成半税粮。又有人说那边天寒地冻，庄稼只能收一季。可还有人反驳，说这样反倒好，能歇好几个月。反正家乡已经被叛军占了，地也没了，下邽官府也没那么多地分给这么多人。不如去辽东能给地种，好歹有条活路。这想法像风一样在灾民中吹开了，有人请求官府开城门，放他们走官道去辽东，给老百姓一条生路。

最后，府城知府亲自站在城楼上宣布：没有参与暴乱的人，去了辽东，官府奖励一人三亩地，头年不收税粮，第二年只收三成半。只有没有闹事的人才有这奖励，而且路上不允许在其他府城停留，直接前往辽东。早去的人能领到上等地。第一天开城门只奖励两千人去辽东。

府兵随即宣布，没有参与暴乱的人可以排队进城，成为第一批去辽东领上等地的人，当天只限两千人。原本许多灾民觉得朝廷迟早会平叛，他们就能回家乡，谁愿意去苦寒的辽东？可他们却发现好些读书人带着家人在奋力抢着排队。其他人一看全慌了，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把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城门口立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上千名持刀士兵厉声呵斥，让灾民排好队。很快，灾民排成了六条长龙。每个进城的灾民都会被士兵严厉地问一句：“可有参加暴乱？”灾民挨个回答：“没有。”只这两个字，就能顺利进城。

士兵清点好两千人，立刻有持刀士兵上前喝令后面排队的灾民退后。士兵们迅速退进城里，守门士兵赶紧把沉重的城门关上。

灾民进城后发现，城里商铺全部关门，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街道两旁沿路站满了举着弓箭和佩刀的士兵。进城后不许停留，只准一直往前走，前面有士兵带队引路。一直走到出城上官道的路口，早已有士兵架起了大锅，熬好了又香又浓的米粥。

一名骑着高大战马的士兵敲着锣喊道：“你们今天非常守规矩！知府大人让你们吃饱了饭好赶路！祝你们早日到辽东分上好地，过上好日子！当然，路上沿途州府会奖励先到的灾民，也能喝上今天这样的浓粥！”

灾民们看到那浓稠得筷子插进去都不倒的粥，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见过官府施舍过这么浓稠的粥，一碗顶得上以往好些天的分量了。大家都暗自庆幸跟着读书人抢先进了城。

出了城上了官道，灾民们都卯足了劲想早日赶到下一个州府喝上浓粥，更重要的是想抢先赶到辽东领上等地。万一走慢了，后面的人追上来抢了先就亏了。然而，那群抢先排队的读书人没走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落在了后面。最后说是实在走不动，要歇息明天再走。灾民中的农户们反而高兴起来，他们吃得苦，还能继续赶路。

下邽知府听到第一批灾民已经顺利上路，这才吐出一口气。要是他治下的下邽也暴乱失守，他这官也做到头了。幸好他的幕僚得力，找了几十个托儿混在灾民里引导。等今晚这几十个在路上的托儿悄悄回来，还能再演两回。

想到金州知府因为平仓粮数目对不上，被朝廷来人查实，已经坐囚车去京城受审了。乱成这样，连姻亲都不敢求情，不仅自己保不住命，还得连累家族。而商州知府不知用了何种法子却能在朝廷来人时，把平仓粮的数目对上，躲过一劫。眼下自己一定得小心谨慎。

他悬着心，和幕僚仔细筹谋一番，决定后天再放两千人进城。免得人太多碰上第一批人，人少就好管。后天放完人就冷一冷外面的灾民，放出消息说上等地只剩下最后三千个名额了，只给没闹事的人。等这七千人一走，剩下的灾民一看走了这么多人，就会慌了神，不再齐心闹事。到时候再隔天放出四千个名额，说是中等地的名额。那时就会有人担心连中等地都抢不上。这样半个月就能送走两三万灾民，局势就稳了。得赶紧把新征募的府兵送去支援商州前线。

到了第二天，灾民没等到开城门。人群里，一些体面的读书人已经在小声和家人商量：“不能再等了，只要官府一开城门放人去辽东，我们就抢先进城，免得上等地都被抢光了。”

第63章抢人

第三日清晨，下邽城门一开，无数灾民便涌向城门口。其中不乏曾去镇上抢掠过的人，见官府毫无追查之意，便放下心来，拼命朝城门挤去，只想早日赶到辽东抢到上等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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