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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部分（第2页）

李无为道：“她报了仇了吗？”

曲水奔摇了摇头，道：“我当时见到她，几乎已认不出来她，她脸色黯淡，精神萎靡，竟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二十年。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颗米未进，把我吓坏了，好容易劝她吃了点东西，她忽然扑到我怀里说：‘曲大哥，我不想活了。’在我的催问下，她才说出了实情。原来她此番专程去找她的丈夫，谁知她丈夫以为她们母子皆亡，万念俱灰之下竟遁入空门，出家做和尚了。受此打击，她存了必死之心孤身去找她的大仇人，不知为什么，她的大仇人却没有杀她。她没办法，只好回来，准备领回她的孩子，以度余年。唉，人要是不幸起来，当真悲惨，她竟然连独生子都找不回了。”

李无为惊道：“难道她的大仇人这般狠毒，连一个婴儿也不放过？”

曲水奔道：“那倒不是，只是她原先托付的那家人，不知出于何故，竟然迁移走了，再难找得。你想，她一个弱女子，失去了丈夫不说，连唯一可以寄托的儿子也失去了，怎不叫她悲痛欲绝？”

李无为黯然无语。

曲水奔道：“她找了两三年，一直音讯全无，只好死了心。我怕她想不开，邀她进我们的‘江海万里’。她承我的情，愿意帮我的忙，参加了那次策划已久的‘石破天惊’行动，不过她始终没有加入我们的组织。我也不勉强她，只要她能常伴我左右，我的心便满足了。”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喃喃地道：“那真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我和她朝夕相处，亲如兄妹，看着她花一样的娇容，听着她黄莺一样的声音，我的心都醉了。要是永远能够这样，那该有多好啊！蓝兄弟、申兄弟他们都说我傻，傻就傻呗，他们又怎知我有多快活？那时她练成了几门绝艺，武功大长，又收了名女弟子，人也变得开朗起来，看着她渐渐忘却心中的苦痛，我真为她感到高兴。不怕兄弟笑话，我那时得陇思蜀，确也存了娶她之念，只是从不敢宣之以口罢了。她既然当我大哥，我就做她的大哥好了，反正我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李无为见他满脸痴醉的样子，知他用情之深，实已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心中不由好生感动。世上象他这样多情的人又有几个？爱得死去活来并不让人称羡，最可贵的在于一生用情，矢志不渝。

曲水奔叹了口气，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好日子终有到头时。那一年，武大哥到黄河来巡查，蓝、申两位兄弟也来了，大家难得一聚，免不了痛饮一番。孰料那夜之后，她竟对我冷若冰霜，不肯住我这儿，而与她的女弟子住一块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可从未做过半点对不住她的事呀。我不死心，便去追问她，她起先不肯讲，说怕伤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我更糊涂了，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她实在却不过，才向我道出了实情。李兄弟，你聪明得很，不妨猜上一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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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为微一思索，道：“莫非她的丈夫知道她还存活于世，念及她的好处，还了俗来找她？”

曲水奔苦笑道：“她的丈夫拜在少林掌门座下，不仅学到了少林绝技，而且在江湖上的声名也蒸蒸日上，正有大好前途，就算知道她还在世，也必不肯还俗的，否则现在也不会成为少林寺的一代高僧了。那次她告诉了我她的大仇人，任你想，也绝对想不出她的大仇人是谁。原来她是因为他才不愿理我的呀！”

李无为道：“他是谁呢？”

曲水奔面无表情地道：“我的大哥武圣鞭。”

李无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心说怎么会是“七海鞭圣”武老爷子呢？

曲水奔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当时也一百个不相信。武大哥并非奸诈狠毒之人，怎会无缘无故毁她全家呢？可是她说：‘我听到了你武大哥的笑声，那笑声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说得如此肯定，我又有什么说讲呢？她对我说：‘曲大哥，你是好人，我不想让你夹在中间为难，我只有离开你，待我练好武功后，我会再找你武大哥报仇的！’我当时心乱如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

李无为道：“武老爷子是你大哥，你又当如何呢？”

曲水奔凄然道：“我又能如何，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的大哥翻脸，岂不叫天下人耻笑？后来，我到底寻了个时机，问武大哥这事是不是他干的。他倒也不隐瞒，直承其事。我又惊又怒，想不到我敬若神明的大哥会做出这等事来。他当时叹了口气，说他也是受人蒙骗，才干下了这等错事，如今悔之晚矣。他正找当初挑拨他的人算账，因为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同时他也想尽办法去弥补自己的罪愆。后来我才知道，他打听到了珍儿的儿子，把他送到了华山派门下，以让他成为名门正派的弟子，将来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我见他确是无心之过，而且又尽力赎罪，便也无话可说了。”

李无为道：“大哥可知那小孩姓名？我也许认识他呢？”

曲水奔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华山派那时声誉正隆，哪把我们这些水寇看在眼里，我也没去打听。”

李无为道：“那后来又如何？”

曲水奔道：“后来她又找武大哥斗了几场，但双方武功差得太多，每次她都败下阵来，不过武大哥从未伤她。她心灰意冷，便息了报仇之念，隐居起来。我也常去找她，盼她能回心转意，但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她对我只是淡淡的，既不亲密也不疏远，就象是最平常的相识一般。我的一番真情付诸流水，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但我一直没有死心，就算能看她一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兄弟们都劝我以大业为重，只要功成名就，好女人还不趋之若鹜？但我就是听不进去，后来他们也不来劝我了。这些年来，我知道他们都有恚怨鄙视之心，但我是一辈子也不能忘情的了。”

他凄苦地望着李无为，道：“李兄弟，难道我错了吗？”

李无为黯然道：“大哥没有错，金前辈也没有错，甚至武老爷子也没有错，怪就怪天意无常，对人太不公平，仿佛要把一些人的痛苦移加到另一些人身上，使幸福者更幸福，不幸者更不幸。岂不闻‘黄金满屋寿偏长，油盐不得愁断肠，世事变幻本无常，一任西风吹白杨。’”

曲水奔呆呆地道：“她未满五十便先我而去，还不是憋在心里的悲苦减了她的寿？为什么好人总是短命，祸害则能贻千年呢？”

李无为道：“红颜薄命，才子夭折，自古至优至美之物，必难持久，此所谓昙花一现、黄粱一梦也。天意使然，我辈又如之奈何？”

曲水奔望着一坏黄土，青青绿草，想起无穷往事，只觉人生一遭，实是毫无意思，苦苦追求，最后又得到什么呢？伤心之处，不觉又是几滴浊泪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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